泪眼朦胧中，关山渐远，星河依旧；那些纯真的孩子，那些朴实的教师，那遥远的鼓励与关怀，那满心的期待……

在羊角平安希望小学的日子……

山西左权羊角平安希望小学第三批志愿者：马兆敏

9月16日            星期日              晴朗           

9月16日清晨7点20分，我们开始了从太原至左权羊角乡的路程。

车行将近4个小时。一路满眼全是山。

我们五名志愿者在路上讲着笑话，再次谈论着支教相关的内容。当谈到准备教唱的歌曲《心愿》时，谢国渠说，我们离别的时候唱这首歌一定会很感伤。还未开始就已经想到离别，似乎不妥，但仅有的七天时间，想必飞逝而过，离别何尝不在眼前？我想到了两个字——“珍惜”。

车行到离左权还有十分钟路程时，突然发现前面因修路而禁止一切机动车过往，我们的车停在路边，陪同我们去学校的山西平安的姜华想用赶紧用手机联络学校，但怎么也没有信号。

这时，有位村民看到了我们身上穿的都是平安支教行动的衣服，用浓重的山西腔热情地问我们是不是支教的老师，愿意用自己的车送我们去学校。

车终于停在了山西左权羊角平安希望小学门口。许多孩子和学校老师及上一批的支教老师们一起站在校门前等待我们的到来。一下车，孩子们就大声地喊着：“老师好！”

这声“老师好”，让我们既兴奋又感动。

来了总要有个欢迎仪式。一盘煮鸡蛋、一盘红枣、一盘青椒炒肉丝、一盘炒土豆丝、一盘核桃就算是迎接我们到来并欢送上一批志愿者回程的丰盛午饭。

上一批的志愿者都是80后，从他们身上看到更多的热情。他们兴奋地和我们交流着教学和生活的经验。我们几人以茶代酒，为初相识“缘分”而干杯。

因我们的到来，上一批的老师就要和孩子们分离。本应该是休息的孩子们特地从家中赶来送别支教老师，紧紧抱着老师们，哭泣着，那情景叫人动容。我们在学校的碑前留影，和许多送行的孩子一起，留下了那个让人感动的一瞬间。

车开动了，上一批的支教老师将头伸出窗外，哭泣着和孩子们招手再见，我搂着一个孩子，听到她大声对着远去的车呼喊：“老师，我们会去找你的！”

孩子，会的吧。我想你们一定有机会走出这个大山，会自己一个人去找这些曾经给你们带来欢笑和感悟的老师的！

紧接着就是整理宿舍。我和顾昕住一处，空间够大，也很干净。站在走廊上，就可以看到四面的山和美丽的风景。

还没正式教课，我们就很快和孩子熟悉了。当天下午，我和唐勇带孩子们到操场上玩扔飞盘的游戏，孩子们毫不拘束，笑容也是那么肆无忌惮。

当晚，我看到了夜色笼罩下的羊角平安小学，小学西面的桃山留下了黑色的影像，显得格外沉静。

天色很凉。

我们五人聚集着一起，因为停电，我们点起了红蜡烛，讨论着教学计划和前来支教的想法。

那一刻，觉得奇妙。五个不同地点的人物，四天前还在不同的城市经历着不同的生活，四天后，却能坐到一起，拥有同样的烛光和同样的感受。

安静，没有一点嘈杂，在接近零点十分，我终于进入了梦乡。

2007年9月17日               星期一          雨    

这是在平安小学的第一个清晨。

早上在老师安排下听了六年级一堂数学课，常老师授课的那个班共有15个学生，7男8女。常老师的授课水平显然不错，普通话也相对较好。看得出学生们都很喜欢他，因为当我走到教室门前，就有学生对我说，老师来听我们常老师的课吧！他讲课可好了。的确，循循善诱、因势利导这些教学方法在他身上得以体现。我听顾昕讲，他前段时间刚去深圳平安总部拿过教师节颁发的一个奖项。紧接着听了四（2）班的一堂品德课，主题是“失败是成功之母”，郭老师的口音非常重，讲解得也并不生动，最后学生总结的时候，发现孩子们的思维相对较局限、刻板，甚至丧失了一些基本的逻辑，我想也许这就是信息相对闭塞和师资力量相对薄弱所产生的必然后果吧！

下午3时，我们在校长的安排下和所有的教师见了面，询问了一些事宜。赵校长指出我们支教老师不能光顾和孩子们打成一片而忽略了一些素质教育的严谨性。的确，孩子们对我们的到来相当兴奋，他们渴望我们能给他们带来平常所得不到的快乐，至于学到了多少知识，也许这并不是他们所关心的。而我们每个支教老师必须牢记任务，摆正姿势，确保支教行动给孩子的收益最大化。

会后，我们就去带着材料去各班上课了。当我和唐勇踏入四年级时，孩子们欢呼声几乎掀开了房顶。第一堂课唐勇做我的助教，我带着事先准备的教案给孩子们讲授《说说我们坏习惯》。孩子们听得很认真，尤其是我讲了胃的解剖和不当饮食对它的害处时，那一双双眼睛里满是新奇和对知识的关注。

当我和唐勇共同完成成语接龙游戏时，已经感觉到些许疲惫。孩子们显然对新老师亲切有加，也知道新老师不会对他们责备，所以他们尽管大叫欢呼鼓掌，我们姑且认为这是孩子们积极性较高的原因吧！

对音乐的渴求在孩子们身上体现得相当明显，学校老师们提出要我们多给孩子上音乐课的要求。和孩子接触时，我却发现孩子们特别爱唱从电视上学来流行歌曲，他们从来没有学过音乐教材上的歌曲，更没上过带乐器的音乐课。所以，当下午我拿着口琴进入班级时，孩子立刻将我围了起来，嚷着要听我吹歌，我吹了首《快乐的节日》，他们兴奋地又蹦又跳的。

下了雨，冷。

写日记的时候，还听见学校的老师们学跳交谊舞，因为韵律操改为交谊舞，他们要抓紧时间练习，好教给孩子们。校园里并不安静，我们的心情亦是。

明天我们要去陪早读，教古诗文，我安排到四（1）班。

明天得早起了。

2007年9月18日              星期二          晴朗   

在阳光中醒来，山村的早晨让人沉醉。

去了四年级上早读，和孩子们一同进行了英语对话，这里的孩子对英语的学习积极性较高，只是平时学习中生动性不足，孩子们对知识点掌握得也不够牢。情景对话时不能熟练掌握简单对话，让我很为孩子的未来担忧。

而孩子似乎永远能自得其乐。

无论是课间简单的游戏，还是课上的教学，孩子们都享受着，毫无怨言。

那个四（2）班的高个男生，每天负责敲打挂在校门附近的那根铁棒提醒着上下课。13岁，脸上已经开始冒青春痘，他显然比其他孩子老练得多，他叫武子鹏；有个五（1）班的女生在吃午饭的时候，很认真地对我说：老师，你去教我们吧，我们班纪律好着呢，我们只要一学东西，无论多长，都能学会。我看到她眼里诚恳的目光夹杂着期盼，狠狠点了点头：“会的，老师一定会教你们的。” ……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淳朴和天真。

上午第三节课，我终于和朱橙去了五（一）班教歌。“湖水是你的眼神，梦想满天星辰，心情是一个传说，亘古不变的等候。成长是一扇树叶的门，童年有一群亲爱的人……”当悠扬的歌声在教室里回荡时，我的心潮也开始澎湃。我仿佛看到童年的自己，哼唱着歌谣在成长的道路上行走。许多年前，我梦想能成为一名小学教师，多年后，我成为了一名白衣天使，却再没幻想过哪一天能真切地走上讲台，教孩子英语、美术、音乐、生理卫生及其他，亲身感受孩子们叫我——“老师”。现在，我终于实现了这个梦。

下午课间的时候，我和唐勇带着孩子玩毽子游戏，我们也大搞小组PK。那时，我和唐勇俨然成了孩子王，和孩子们共同欢呼呐喊，兴奋地击掌齐喊加油！

一天下来，很累。那种累反而稀释了因长期在都市里生活而积压的心灵沉重。我体会到“赠人玫瑰，手留余香”也是对教师职业的诠释。孩子是懂得感恩的，他们又是那么直白，他们脸上的笑和纯净的眼眸告诉了你：我们喜欢你，老师。这些肯定让我们开心和欣慰。

抬头看夜空，星星散发着我从未见过的璀璨光芒。

秋凉如水。那些星光、那些笑脸、那些眼眸中的内容……定格成一幅温暖的画面，常驻在我的心头。

9月19日                晴朗           星期三           

今天是星期三。吃早饭的时候，谢老师强调了句：各位，周三了哦。

是，周三了，离分别又远了。

上午去四（2）班教《木兰辞》，我用那首《谁说女子不如男》拉开了这首诗的序幕。但当早饭铃准时响起的时候，只教了孩子一半。下次，一定要注意选择好古诗文内容，并且控制好时间和教课的节奏。

越来越喜欢平安小学，爱上这里的阳光和天空，爱上这里的老师和孩子。这种感觉随着时间流逝、归期到来而倍加明显与强烈。

我一直比较感性，总容易被某个画面、某个场景而心生感慨。早晨去四（1）班上英语课，英文数字的讲授其实很简单，我也尽量让课程生动活泼，好让孩子们更有兴趣学习，并在愉快的学习过程中加深记忆。但是由于条件限制，学校里根本就没有将多媒体教学与教材相结合，即使教学目标上有着要求，这有些无奈。“兴趣是学生最好的老师”，我想如果在孩子学习英语初期有好的启蒙，对孩子将来的英文产生的影响将是无法估量的。

但无奈的事又岂止这些？可能长期受观念影响，孩子们的卫生习惯实在太差了，几乎每个孩子身上都有污垢。在脖根、在颈后、在耳窝、在指缝……今早，在四（2）班上生理卫生课，当检查到孩子的小手时，我真的很心酸，那一双双小手呵，居然没有一只是干净的。

我给孩子们简单讲了一些卫生保健知识，孩子们也跟我学了正确的洗手方法。但我一直存在着忧虑——无法不忧虑，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山村，是不是应该在孩子身上下点功夫，通过孩子回去向家人宣传基本的卫生观念，真正体现“预防为主”的原则？

不得不提和唐勇合作的科学课。这是一堂时间控制得几乎完美的科学课。课堂效率很高，孩子们也主动参与，气氛相当热烈。

乘着中午休息间隙，我终于好好洗了洗头发，清香弥漫开来，阳光尽洒在我的身上，再一次感受到了支教生活其实是苦并快乐。

下午唐勇和朱橙给两个班的孩子合起来上体育课。喧闹的操场、欢笑的操场、童真的操场……我加入他们中间和孩子们一同游戏。雀跃之中，有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我还是个天真无忧的孩子。

岩沟，这是学校东面的山，是见证了抗日战争的红色山岭。同学们不止一次问我：“老师，你爬山吗？”“老师，你带我们去岩沟吧。”

今天下午，我终于在取得学校老师的同意下，带孩子们去拜访了那座山，拜访了在那座山中被孩子们一直视为神秘基地的“白求恩医院”故居。

山，一直都在那，以那样的姿态。历史无法改变，却一直在前行。

许多年后，山还会记得我带着一帮孩子来到它的身旁，轻踩过它的陡峭岩石，采摘过它身上的野花，甚至呼喊：“岩沟，我来了！我来了！”么？

许多记忆应该是一辈子的。比如孩子们爬山时的喜悦，还有他们在登山过程中一直提醒着我：“老师，您注意脚下。”孩子们啊，你们知道吗？你们就这样让老师满心充满了感动与留恋。

老师总有一天会离开你们，但老师将你们送的花夹进了书页中，将你们的欢笑印刻于脑海里。也希望你们记住老师的面孔，老师的笑容，以及老师给予你们的鼓励、寄予的期望。

9月20日             晴朗               星期四

支教第四天，阳光依然明媚。

已经习惯了在写日记的时候点上蜡烛。仿佛藉取烛火的温暖，那些思绪才会流畅。

上午第二节课，我去了五（1）班教孩子们科学。讲的是食物链和食物网。通过备课，先掌握课文内容，并事先和唐勇商量好习题答案和授课方式。课中，我将课文中的图画在了黑板上，好让孩子们更直观地进行讨论。总的来说，这堂课挺有意义。结尾时我号召孩子们：“每一种生物都有它存在的意义，让我们从小做起，从我做起，共同保护我们的地球母亲，爱护自然中的生物。”我听到了同学们响亮地答应我：“好！”

第四节课，我抱着电子琴又去了四（2）班。我跟四（2）班的孩子已经非常熟悉。在第三节课间我先学唱了教材中的《我爱中华，我爱妈妈》。这首歌的旋律非常优美，但有两处比较难唱。课上，孩子们学得很认真，学得也快。课下，不知谁告诉我，今天是班里一位叫王晓缘同学的生日。我在黑板上画了只蛋糕给她，提议同学们每人赠送晓缘一句祝福，并一同为她唱生日快乐歌。

当我沉浸在生日歌里时，不知哪位同学说，王晓缘哭了。我知道晓缘一定是被同学感动了。那个瞬间，我也控制不住地流下了泪。我真的好想将这个美丽天真的孩子拥在怀里。

地域是每个人在出生的时候都无法选择的。城里许多孩子为一个小小的生日都会劳师动众，甚至还不知满足，而山里的孩子只不过一句简单的祝福就会让他们热泪盈眶。我相信王晓缘一定会珍藏这份记忆并学会感恩。

下午，我将一本《小王子》送给王晓缘当生日礼物。扉页上，我写着“给晓缘，生日快乐！——马老师”。她腼腆地笑了，并将书紧紧地抱在怀里。

多少年以后，晓缘，老师希望你想起这次生日依旧会觉得温暖。

下午上了一堂一年级的美术课，这堂课我同样体会到心酸，因为我分明看到这些孩子对美术的喜爱，对颜色的喜爱，可他们却连最基本的图形都不会。

下午，和学校的四个老师带领两个班的学生又爬了一趟岩沟。爬山是一种体验过程的运动，当爬到山顶坐在岩石歇息的时候，无法用言语表达激动心情。连绵不绝的山、层峦叠嶂的山啊，是否能包容了所有的沉郁、悲伤和不幸？再一次，我和老师们对着大山呼喊：“我来了！我来了！”是的，我来了，带着一些伤痛而来，在登上山顶的那一刻，我忘记了。我呼喊，我振臂，感动得无法言说。

夜色笼罩时，我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带着残余的兴奋回到学校，有人感慨说，可惜没有爬到山的最高点。我想，无论行至哪，留下一点遗憾总比完美令人难忘，这点遗憾会让我们始终牵挂和留恋。

羊角，你等着。十年之后，我们再相聚在这里，再去投入那山的怀抱，再去激情地大声呼喊……

9月21日                星期五            晴朗

晨读去了四（一）班，教了首《登高》。孩子们的热情很高。但愿他们能坚持着学习蕴涵中国千年文明的古诗文，不让这些传统文化在他们身上出现断层。

第二节课之前，我拍一些支教的生活视频。唐勇说，别拍那么无聊的。我否认。我总是那么感性。我们五人能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块是多么不容易？如果不是因为平安，因为支教，即使地球人全部迁移火星，我们也不会相聚一起。我开着玩笑说：“这是多么有意义的一次相遇啊？下半辈子，我就靠着这些回忆活下去了……”

朋友们，多年后我们再度重逢，会发出多少感慨呢？

五天，既是考验我们意志、耐心、爱心，也是考验我们体魄的时机。谢老师声称，他十年只生了两次感冒。很荣幸，他将NO.2留给了羊角。那两天，用他的话讲是天昏地暗，浑浑噩噩，直至后来恢复了神清气爽。之后是唐勇的脚、朱橙的嗓子都陆续出现了问题。我一直为自己是个医务工作者而自豪，自信长期在医院工作，免疫力强。但不想今早发现嗓子也出现了炎症，淋巴结开始肿大。因为一二节没课，早饭后，和唐勇去当地医院买药。医院药品种类确实不多，抗生素类最好的也就氨苄青霉素。所以，在这缺医少药的地方，向村民宣传“预防为主”的观念尤为重要。回校途中，发现有个城墙门的建筑，我和唐不约而同想进去参观，感受下民风。一进“城门”，就有一种进入“世外桃源”的感觉。建筑的年代应该很久远，但无从考究，看得出是当年富豪商贾的居住地。我不停地用相机拍下难忘的影像。

居然见到一个剧场，有沧桑感的剧场，进去后在斑驳的墙壁上发现了许多年前民间剧团的留言。

历史一直没有停下奔驰的脚步。

第三节课，我拿出自己特意准备好的教案《突发事件的急救与自救》来到四（2）班讲授。学校对我的这门课程非常重视，将四年级和三年级所有学生都合并到一个班里来，并且校长和教师们也都拿着笔记本来听课。说实话，我心里还是有点紧张，但因为是专业的知识，讲起来很顺利，从教师和学生认真聆听的神态中，知道这堂课是非常成功的。

在谢老师的提议下，三节课后的活动时间，全体师生举行了今年第一次升旗仪式。孩子们带着兴奋与庄严交织的表情，完成了这个神圣的仪式，尽管孩子们的歌声并不熟练，动作并不齐整。红旗在蓝天上空飘扬的瞬间，我们的内心都很感动。

下午，我教四（2）班美术。当我将事先画好的多拉A梦粘在黑板上的时候，听到了孩子的赞叹声：老师，真好看！老师，我好喜欢！教画过程中，孩子们很认真，有的同学创新着画了个走路的多拉A梦。但可惜的是，孩子们的美术基础实在太差了。尽管这样，我还是给大多数的孩子送了四颗甚至五颗星。评出最好的作品是王浩的，我给他发了奖品——我自己画的画。王浩走上讲台非常虔诚地双手接过奖品，对我深深鞠了一个躬。

孩子，希望老师的鼓励对你的将来产生一定的影响。你会从此更加热爱美术，并通过画笔实现自己多彩的梦。

晚上，我们所有支教老师和学校老师进行了交流总结。我这才意识到支教生活已然接近尾声。

尽管我也思索我们十天的支教作用究竟有多大，但无庸置疑，支教生活已经给我们的生活产生了一定影响。

有的孩子问我，老师，你会走吗？老师，你能留下来教我们吗？我犹豫着还是回答说走。这个答案我说得毫无底气。

是得走。但老师已经将你们的笑容收下，并永久珍藏。那些你们送的甘甜的枣，还有美丽的野花同样永远在老师的记忆中甘醇芳香，永远、永远……

9月22日           晴朗           星期六

支教生活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上午去了四（2）班教孩子们古诗文，给每位学生发了练习册，并在扉页留了言。空气中离愁的味道更浓了。

下课行至一年级门前，被一群孩子们拦住，抢着拉我的手，最后竟然紧紧抱住了我。说不清为什么，被孩子这样包围着，开心得不行。

第三节课组织五、六年级上了堂生理卫生课，五（2）班有位小男生对我提出的问题都能准确回答，我很惊讶也很欣慰。

第四节课去了二年级，教了他们洗手方法并且编唱了洗手歌，还教唱并表演了童谣《大西瓜》。我发现孩子们在某些方面天赋极佳，只要有耐心并善于引导，收获会很多。

中午之后，开始了我们的家访。为使家访工作更有实质意义，我们在事前就在各班选择了家访对象。和老师们商量后就分两路出发了。我、唐勇及谢国渠在一组，对象有六户人家；朱橙和顾昕在一组，对象有五户。地理位置一组向西，一组向东。

我们往西。

我和唐勇背着带来的衣服，准备送给困难的家庭，谢老师则背着装着高级摄影设备的沉重大包，在孩子的带路下，我们一同出发。第一家是李鑫桃的家。这个孩子是四（2）班的，有些残疾。问他母亲得知起因是儿时一场高烧留下的后遗症，也花许多钱治疗过，但无效果。他母亲的愿望就是他能识点字与健康些。唐勇告诉他，每个孩子都会有闪光的地方，要善于发掘。他母亲提到那次去岩沟，感动地说，儿子从来就没有爬过山，尽管住在山脚下，感谢支教老师的关心帮助……

接着分别去了常凯、李波的家。常凯的家境相对较好，也许是六人中家境最好的一个，即使这样，常凯的父母也要承担着养育三个孩子的责任。

李波的父亲前年去世，母亲和公公带着孩子，烦恼着孩子越大越不听他们的话。那位年仅34岁的女人用着山西话对我讲着一些困境，眼泪止不住流下。我除了安慰似乎别无他法。

张秋平的家更是糟糕。父母年过半百，却苍老得犹如他的祖辈，且均耳聋。家访当日，家中只他母亲，父亲及残疾的哥哥都在外放羊——那70来头羊是他们家唯一的经济来源，家中一贫如洗。我在他家凌乱的炕上看见一只脏得发黑的洋娃娃，是拣来的吗？不得而知。那可能是张秋平唯一的玩具吧。

尽管这样，在去最后一位同学家的途中，我问张秋平：你羡慕别人吗？他说不羡慕。我问他为什么不羡慕，他说，每家其实都一样，至少家里有我的爸爸妈妈。

我接着鼓励他们说，是的，至少有爸爸妈妈。我们谁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但我们可以选择奋斗，好好学习，将来让自己和父母一同过上好日子。

两个孩子都答应了我，孩子的瞬间老成让我感慨。

记不清穿过多少玉米地，又跨越了多少高坡。总之，走了十多里的山路，我们终于到达乔岳兵的家。家中居然没人，院中栓着的狗见了我们狂吠，在乔岳兵的呵斥下很快安静下来。我们将带来的捐赠衣物放在他家中，环顾四周，那怎么能称为家？衰败或者潦倒都可以用来形容，毫无生机——除了窗台上堆放的鲜红的西红柿以及站在我们面前面庞白净的孩子。

心灵越发沉重起来。

在路上居然遇到来支教前发给我们的宣传片上的小男孩。我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和两个孩子见了我们围了上来，居然还是穿着六月份穿的那件衣服——白的已经黑了。小脸和小手都是黑的。他并不爱笑，我们怎么抱他、怎么逗他他也不笑。我使劲想从包里掏出一个玩具来，但怎么也找不着。

我忍不住流泪了——那种情绪自从学生家出来就一直被压抑着，终于无法抑制。

建国50多年了，尚有一块土地，贫瘠而闭塞。虽然一天天进步着，但仍无法脱离落后。孩子们那双双纯净带着渴求的眼让我们震撼。同有一片蓝天，他们无法拥有着城市里孩子拥有的一切，而城市里的孩子永远无法体会这里孩子内心最简单的满足。

回到学校已接近暮色，双脚沉重，心灵更是。

明天就是归期，归去的是一具身躯，而留下的却是无尽的牵挂和绵绵的情谊。